好几位朋友说,现在最怕的就是接到父母的电话,尤其是夜里,只要有时间就想回家,陪着二老,如果有什么为难的事,一定是能瞒则瞒,能哄则哄。

再不行就先躲着不见,直到雨过天晴才敢露面,个中滋味真是一言难尽。

今天为你读赵华荣老师的文章《不愿见二老》

赵华荣:不愿见二老

一天中午,饭后正准备起身去午休,忽然觉得心脏不舒服,整个身体有一种失重的感觉,一把脉,不对,脉搏乱了,有了间歇,且没有规律,时而三下停一次,时而五下停一次,每停一次心脏难受一次。

这难道就是医学上所说的早搏?

依我平时掌握的医学常识,双手托着墙慢慢躺在床上,四肢展开,好让血液在体内顺畅流淌,然后,用一只手紧掐另一个手臂的内关。内关穴可以调整心脏的频率,缓解心绞疼。

然而,效果不明显。

我的大脑里幻化出心脏跳动的模型:整个躯体正如一片干涸的田野,心脏就是那抽水机,在它的泵力作用下把人体所需的各种养分通过血液输送到躯体的田野里。

我躯体现在的情况是,水泵时转时停,那水就时续时断。这样的场合,在实际生活中也常见,这是机器坏了的前兆,如果继续下去就是彻底的坏掉,水戛然而止。

机器可以停止下来去找人修理,而人的心脏却无法停下来修理。

只要停下来达到几分钟就是死亡。平时也许觉得几分钟不是个什么事情,然而在此时,那是多么的短暂呀!原来生命竟是如此的脆弱,我来世一遭就这样在此间划上句号了吗?

前一个月单位集体做了一次体检,全单位数十人唯我没有查出问题。众人都非常羡慕,我也为之窃喜。谁知月满则亏。

人生无常,生死原来就在一瞬间。面对死亡我开始恐惧了。蝼蚁尚且惜命,何况人乎?

易中天老先生在媒体上讲过他的一位80多岁的老师,整整研究了一辈子《老子》,临终前还是在疾呼:救救我!救救我!我这不学无术等闲之辈怎能不惜命呢?

五十岁正是一个尴尬的年龄,对下儿女没有成家,小儿还正在上学。对上父母已进入耄耋之年,虽还能在老家自食其力。

然而,他们活着的精气神全在子女身上,他们一生风风雨雨,还能经得起折腾吗?我求生的欲望再次升级。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活下来。

求生,是多么的低级,又是多么的本能呀!却在关键时刻又是多么的无助。也许上天听见了我内心的呼唤,在半个小时后,心跳趋于平缓。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逃过了一劫。

可是,身子却没有缚鸡之力,起身都非常的困难。

人都有侥幸心理,我也如此,也许这次心脏的捣乱是生命中的一个小插曲,过去就过去了。然而,接下来几天,不是想像的那样,每天都有几次发作。

只有去看医生了,医生却轻描淡写说,早搏是现代人的常见病,根本没事。

病在自己身上,只有自己清楚。还是到外面的大医院去看看吧。

二老呢?我平时的习惯是星期天经常回去陪伴老人。那就提前回去看看他们吧。回到家后,一切照常,打扫一下院子,给父亲理理发。

母亲一生总觉得,饺子是天下最好吃的,每次回去就是饺子。可,仅仅在家几个小时,我的心脏病就犯了几次,伴随着的是胸闷、后背有月饼大的一片纠得难受,还有针扎一般的疼痛。我觉得不对就立即跑到外面去含上一粒速效救心丸,待缓过来再回去。母亲就会问去哪了?

我就谎称上厕所了。是不是中暑了,怎么你的脸那么白。我赶快说是在厕所里蹲的久了。我就坐在床边,讲一些不着边际的故事,其实,我是身上无力了。老人也好骗。并没有看出什么破绽。

经过找同学托朋友,总算在半个月后住进了省城一家大医院,从移动心电图到心脏彩超,再到动脉冠状造影,所有现代化装备,逐一做了详细的检查。

在这期间,父亲一次次的打电话,说家里的花椒该摘了。每年在这个季节我都是要回去的,老人只是舍不得落东西,他们不计成本,他们不算开车的费用,只是着急别人已经摘完了。

今年我不能如愿了。所有谎言不能阻断他们的催促。一天一次电话,有的甚至是父亲上午打母亲下午再打。我也只能一次次地编理由。最后几天母亲开始骂了起来。

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病房的窗台边,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大街,我的眼泪不禁涌了出来。仅仅是个摘花椒这么个小事都在依靠我,如果上天一糊涂,让我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世界,把他们扔在身后,他们该是怎样的一番情形?一天一个电话能瞒过他们吗?

半个月过去了,所有的检查也出来了:早搏,房颤。有解决的办法吗?没有。

可能是功能性心脏病。如果发作时心脏间歇时间过长呢?那就过去了。

现代医学只能解决人体生命百分之二十的问题,更多的还是没有办法。现实中很多人没有一点不适症状突然就没有了,这是常有的事。

还是个糊涂的答案。不管这么多了,第一要务是回家来安顿二老。却是花椒摘完了。进门就开始唠叨。看着他们对我的那份期盼与嗔怪,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一连串的谎话。

只有逃到厕所里去含速效速心丸,偷偷里流泪。

西医不行就找中医吧!中药吃了不知多少付也没有多大的改善。不过时间是个好东西,时间长了,人也就在恐惧中解脱出来了,也就不再有什么心里负担了。

但二老却是我一直不能放下的。每次看到他们那满头白发步履蹒跚老态龙钟的样子就有些不忍心了。不忍心再去面对,我怕我的病在他们面前发作,我更怕他们看到我眼里噙着的泪水。

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少回去看他们,多通电话,每当我有什么文章发表就给他们通个话,让他们知道我过的很好,还一直在写作。

父母的存在是我一份福气,我的存在是父母对生活的期冀。现在我真的希望有上帝的存在,更希望上帝能聆听到我心灵的呼喊:愿父母健康,愿我能多陪伴二老。

书为伴,笔同行,彼同心。语录集-最美语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