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的村庄里,摆出了一个买杂烩的车摊儿。

突然亮起来的四方形的窗子里,映出一个缠着头巾、脸上挂着笑容的老爹。

写着“杂烩·雪窗”的布帘,在风中呼啦啦地飘扬。

安房直子:雪窗

“雪窗,是店的名字吧?”一个顾客问道。

“就算是吧。”老爹一边磨芥末,一边答道

“噢。可还没有下雪就叫雪窗,是什么意思哪?”

“杂烩是冬天吃的东西呀。”

老爹这样说完,心想,我回答得的点牛头不对马嘴吧?

山里的冬天来得早。初雪的那天晚上,四野一片白茫茫的。从山顶上下来一个穿着厚厚棉衣的顾客,跌跌撞撞地向车摊儿走来。

“好冷好冷好冷!”顾客叫道。

随后,顾客一边搓着双手,一边点菜道:“请给我上一份那个三角形在哆嗦的东西?”

“三角形在哆嗦的东西?”

老爹一下抬起了脸,天哦,竟是一头狗獾!眼珠圆溜溜的,尾巴像上好的大毛笔一样蓬松。不过,这点事可一点都没让老爹吃惊。早就听人说过了,山里像天狗呀、鬼呀以及额上长一只眼的妖怪多的是,还有更加不可思议的妖怪哪!

老爹一本正经地问道:“你说你要什么?”

狗獾朝锅里瞥了一眼,说:“嗨,那个那个,就是那个三角形的东西!”

“我当什么哪,魔芋啊!”

老爹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了,他为狗獾盛了一盘子魔芋,又加上了好多芥末。

狗獾的情绪顿时高涨起来,滔滔不绝地说:“杂烩店真是不错,还有‘雪窗’这么一个美丽动听的名字,我、我太、我太感动啦。”

“喜欢上了吗?”

当然喜欢上了!漫天飞雪里,只是隐约显现出车摊儿的那一线光晕。窗里弥漫着热气,里面飞出一阵阵欢笑声……

我还想再当一次‘雪窗’的顾客!

听了这番话,老爹开心透了。

狗獾大口地吃着魔芋,问道:“煮杂烩方法,很难吗?”

“哈哈,当然难啦。”

“需要多少年,才能学成啊?”

“我正好学了十年。”

“十年!”狗獾一个劲儿地摇头,“这不是比狗獾的寿命还要长吗?”狗獾叫了起来。

从那天之后,狗獾每天晚上都要来。而且,每次来总要挖根问底地把杂烩的事问个明白。有一天晚上,老爹终于开口了:“我说,你当我的助手怎么样?”

“什么叫助手?”

“就是帮我干活。升升火,汲汲水,削削干松鱼什么的。”

一听这话,狗獾乐得手舞足蹈:

“这正合了我的心愿!没有什么比这更让我高兴的了。

说完,狗獾就麻利地钻到了车摊儿的里头。就在里头,老爹拿过一双长长的筷子,把锅里的东西一个个夹起来,耐心地告诉它:

“这个,是萝卜。”

“这个,是卷心菜卷儿。”

“这个,是鱼卷。”

狗獾一边嗯嗯地不住点头,一边又一个个忘掉了。

尽管是这样,狗獾干得还是相当卖力。它特别会洗芋头,洗得特别干净。自从狗獾来了之后,老爹的活儿轻松多了,而且还好像是多了一位家人似的,有种幸福的感觉。

在此之前,老爹一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许久许久以前,妻子死了。后来,幼小的女儿又死了。女儿的名字叫美代。细雪飞舞的夜里,“呜──啊”,老爹总是会听到从遥远的天空中传来美代的哭泣声。特别是顾客们全走光了,孤零零一个人的老爹熄了车摊儿的灯时,就甭提有多寂寞了。

可自从狗獾来了以后,熄灯前的那个短短的片刻,却变得欢快起来。顾客一离去,狗獾就会拿出两个酒杯,“咔当”一声摆好,说:“来,老爹,喝一盅吧!”

一边喝,狗獾还会一边讲有趣的故事给老爹听,唱歌给老爹听。老爹的心情好起来,觉得这世间似乎大了一二圈似的。

书为伴,笔同行,彼同心。语录集-最美语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