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内心,保持清醒,真的“好疼”但值得!357年前,刑场之上,刽子手的鬼头刀寒光凛凛。金圣叹在内18个犯人,披枷戴锁,走向刑场,皆瑟瑟发抖,唯53岁的金圣叹如打马过街,闲庭漫步。

最是坚守内心难,一声好疼金圣叹 – 牛皮明明

行刑将至,刽子手递上一碗送行酒。

金圣叹仰头畅饮,大呼:“割头,痛事也。饮酒,快事也。割头而先饮酒,痛快痛快!”

酒罢,金圣叹对刽子手说:“喂,第一个先砍我的头吧。”

刽子手不屑:“将死之人,谈什么条件?”

金圣叹说:“我耳中有两张银票,你若先砍我就都归你。”

刽子手往刀上喷一口酒,手起刀落,第一个斩了金圣叹。待人头落地,耳朵里滚出两个纸团,刽子手急忙打开,只见一个写着“好”,另一个写着“疼”。

好玩了一辈子,死了都要玩,除了金圣叹,在中国的历史上,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1608年三月初三,伴随一声啼哭,金圣叹出生苏州城。

苏州盛产才子,明清两代共出状元两百多位,光苏州就占了35位。但就是35个状元加起来,也抵不过一个怪才金圣叹。15岁那年,金圣叹参加科举。

多少读书人十年寒窗,只为出人头地。但金圣叹考试,不过3分钟就飞快交卷。

第一次作文题是:西子来矣。题面是:以西施救国为材料写不低于800字作文。

考试明明是要写作文,金圣叹却写了首打油诗:开东城,西子不来

开南城,西子不来

开北城,西子不来

开西城,则西子来矣,西子来矣

批卷的老师看了,要求800字作文,却只写了38个字,还无厘头搞怪。大笔一挥:

零分作文!

第二次考试,题面是:以《孟子》里如“此则动心否乎?”的一则故事写不低于800字的作文。结果金圣叹本性难改,在考卷上写:动动动动动动动

动动动动动动动

动动动动动动动

动动动动动动动

动动动动动动动

动动动动

一口气写了39个动字,批卷的老师看了,又是你!去年还算写了一首打油诗,今年就纯粹是搞事情。

大笔又一挥:零分作文!

后来别人问金圣叹:“为什么要写39个动?”金圣叹答:“孟子有名言说“四十不动心”嘛,他只是说40岁不可以动心,那前39岁,照样还是可以动心嘛,所以我写了39个动字。”

如此张狂,恐怕全天下除了金圣叹,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第三次考试,题面是:以“孟子将朝王”为主题写不低于800字的作文。

金圣叹这回更绝,在卷子四角各写一“吁”字就交卷了。

批卷的老师看了,还是你!去年还有39个字,今年一共就写了4个字。又大笔一挥:负分滚粗!

别人问金圣叹:“为什么写四个‘吁’呢?”金圣叹答:“考题不是孟子觐见王吗?怎么见呢,肯定是骑马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来来,骑马不就是‘吁’!”

金圣叹连考了三次试,一次比一次考得不正经,一次比一次考得放荡不羁。明清科举考试,只限制考八股文,每一个字都要死守在固定的格式里,文人的思想和才华受到了极大的束缚。

少年金圣叹,便开始用自己的方式。

冲击陈旧的弊端,以绝对的自由,对抗迂腐制度,实现自我觉醒。

一连三年,金圣叹承包了市面上最火的零分作文。许多人质疑,这个自毁前途的考生,是怪才?还是真傻?第四次考试,金圣叹一反常态:年年拿零分,还真以为我不行?

这一次,金圣叹正儿八经地坐在考场里,直接就拿了乡试NO.1。考中之后,大家都以为他要当官,大展宏图去了。谁知道他选了个最冷门的职业:扶乩

扶乩是当时爆冷职业,主要工作是请仙佛鬼神附体,进行占卜。今天我们玩的碟仙、笔仙,都是当时金圣叹玩剩下的。但即便是最边缘的职业,金圣叹也玩出了新高度,成为了扶乩的高手。

连叶绍袁、姚希孟等文坛大咖,都登门邀请金圣叹扶乩占卜。

这就是金圣叹,他用最玩世不恭的态度过枯燥乏味的生活,用对抗,来抵达内心,用嘲弄,来抵达彼岸。金圣叹9岁读私塾,一上课就昏昏欲睡:学《四书五经》太无聊,整天就知道子曰子曰的。

不爱读四书五经的金圣叹,偷偷在课堂上读《水浒传》《西厢记》。那是万历年间《水浒传》被视为犯上之书,《西厢记》被视为淫秽之书。光天化日,翻这两本书,是大逆不道。

可金圣叹不但读禁书,还批禁书。

12岁,金圣叹手抄《水浒传》,做评点注释,只花费了5个月就全部评点完成。

几年后的一个冬夜,窗外下着鹅毛大雪,金圣叹拥着炭火重读《水浒传》,突然灵光一闪:108将的结局实在太丧,何不让好汉们的命运定格在最辉煌时刻。

金圣叹说:“读书不就是读一场梦吗?如果梦都醒了,那读书还有什么意思呢?”

金圣叹大笔一挥,把120回的后50回删了个干干净净。

苏州城的地下书商都炸了:阁下何不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但没想到的是,金圣叹删节版《水浒传》一经问世,便在市场大卖,在中国畅销了300多年。

著名史学家钱穆只有小学学历,他对《金批水浒》爱不释手。钱穆说:“是《金批水浒》教会了我读书方法,我一生用《金批水浒》教的读书方法来阅读和研究一切著作。”

批完《水浒传》,金圣叹还不过瘾,接着批《西厢记》,如痴如狂,自己入戏成了男主角。

竟然出不了戏,三四日不言不语,茶饭不思。

金圣叹评注的《西厢记》出版后,成了爆款,人手一册。连顺治帝都疯狂爱上了圣叹版《西厢记》。

金圣叹还给天下书籍排座次。

评《离骚》第一《庄子》第二《史记》为第三《杜诗》为第四《水浒》为第五《西厢》第六。

这一排座,很多文人就认为是触犯了自己审美。

极为不爽,组团冲到他家大门口大骂:离经叛道,胆大妄为,斯文败类!

骂声越多,金圣叹越爽,一个人真正的成熟是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而是自己忘我的活着。

宁可在自己的世界里孤独,也绝不去别人的世界里苟同。

要说狂吧,恐怕全天下也再难找到金圣叹这般。可他的狂和诙谐是建立在真才学的基础上的,更多的是一种读书积累到足够量之后的顿悟,从而真的把书读活了,最终看到了别样的天地。

最是坚守内心难,一声好疼金圣叹 – 牛皮明明

除了批书,金圣叹还爱批人。别管多大的名头,批起来火辣毒舌。

深夜,一盏青灯,他靠在太师椅上,面对浩瀚书海,开始批古人:刘辰翁嘛,是个奴才

苏轼嘛,没有大局观www.lz16.cn

晏殊的才气嘛,如痴狗咬块

……

他把能批的、不能批的历代文豪逐一批个遍。他批起人来,连自己的亲舅父也不放过。

金圣叹舅父是文坛领袖钱谦益,李自成进京后,他投靠了南明奸相马士英。清兵入关,他又投降当了清朝礼部侍郎,是个墙头草,随风倒。钱谦益八十寿诞,金圣叹应母命被迫前往祝寿。

酒席上,嘉宾们都在政治互吹,对钱谦益溜须拍马。

有人起哄:“都说钱大人的外甥是大才子,还不快写几句,让我们见识见识。”金圣叹也不推辞,左手握着鸡腿,右手捉笔,写了幅对联:一个文官小花脸,三朝元老大奸臣。

谁也不曾想到金圣叹会将自己的舅父骂了个狗血喷头。

在志向面前,秉存高洁,不避亲我。

绝不卑躬屈膝,养浩然正气,挺一身脊梁。大多数人在金钱和诱惑的面前,人的底色就出来了,可金圣叹却用自己的硬骨头,保留了读书人最后的体面,最高的尊严。

金圣叹有一阵,到苏州报国寺闲住,深夜失眠,便起来找寺院方丈,开口借几本佛经来批点。

方丈久仰他大名,怕他在佛经上乱涂乱画,硬是不借。

金圣叹撒泼耍赖,一屁股坐在方丈禅房里不走。方丈无奈说:“我出一联,你若能对上,就答应你。

若对不上,那就免谈。”

金圣叹满口答应,请方丈说出上联。

此时正值深夜时分,二更已过,三更未到。方丈脱口就说出上联:半夜二更半。

金圣叹苦苦思索,却没能对出下联,只好悻然而去。但谁也不曾想到,这一遗憾,金圣叹却用了一生去解答。1661年,苏州吴县一位新县令上任。新县令搜刮无度,打死无辜百姓,金圣叹早就想治他。

带着百姓聚于孔庙,哭着请求罢免新县令。

可叹自古读书人多狂狷,自古读书人多道义,自古读书人多囹圄。

金圣叹状没告成,反被倒打一耙,被诬陷为:鼓动谋反。

这场“哭庙案”下来,金圣叹等18名士人被判处死刑,秋后斩首。

阴森大牢内,金圣叹面对墙壁发呆,有一夜突然欣喜若狂,要找儿子来有要事相告。儿子来了,以为父亲要交代要事,结果只是让他给报国寺方丈带五个字:中秋八月中。

正好对方丈的上联:半夜二更半。

那天,深秋落叶满寺,竹林向晚,方丈在青灯下独坐,半天只说出一句:“妙对!妙对!”

只是金圣叹对出了下联,却再也无缘批点佛经。

这就是真的读书人,宁可舍命,却不舍风流,宁可深陷牢狱,也不舍妙趣横生。

行刑前夕,金圣叹依旧放浪形骸,尽情“表演”着自己的人生,他为自己的人生点缀,为自己的人生收场。我的人生不需要别人的评点,我一个人来诠释,这就足够了。

他叫住狱卒:“我要写遗书。”

等纸砚拿来,遗书上,令世人惊叹的是,金圣叹写的不是分割财产,也不是后事如何安排,而是:花生米和豆腐干同嚼,有火腿味。这就是金圣叹,既然与天斗,我斗不过,与地斗,我也斗不过。

那就索性对这个世界吐口水,去消解、去抵抗,去瓦解这个世界的丑陋百态。

我也曾学圣叹先生,将花生米和豆腐干同嚼,不曾吃出火腿味,却吃出了满满的圣叹味。这个味道叫做玩世不恭,这个味道叫做放浪形骸,这个味道叫做冷眼相待,这个味道叫最是文人不自由。

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

而金圣叹却是从从容容,真正的读书人从不怕死,死只是一场没有返程的远行。

最是坚守内心难,一声好疼金圣叹 – 牛皮明明

1661年8月7日。法场上,秋风断肠。刽子手的鬼头刀已经磨好。行刑之前,金圣叹的儿子望着即将永诀的父亲,哭成泪人。金圣叹安慰儿子,说:“哭有何用,来,我出个对联你来对。”

随即吟出上联:“莲(怜)子心中苦。”儿子跪在地上肝肠寸断,哪有心思对对联。

金圣叹说:“起来吧,别哭了,我替你对下联,梨(离)儿腹内酸。”

父子情一场,只需十个字,便肝肠寸断,催人泪下。

金圣叹在内18个犯人,披枷戴锁,走向刑场,皆瑟瑟发抖,唯53岁的金圣叹如打马过街,闲庭漫步。

行刑将至,刽子手递上一碗送行酒。

金圣叹仰头畅饮,大呼:“割头,痛事也。饮酒,快事也。割头而先饮酒,痛快痛快!”

酒罢,金圣叹对刽子手说:“喂,第一个先砍我的头吧。”

刽子手不屑:“将死之人,谈什么条件?”

金圣叹说:“我耳中有两张银票,你若先砍我就都归你。”刽子手往刀上喷一口酒,手起刀落,第一个斩了金圣叹。待人头落地,耳朵里滚出两个纸团,刽子手急忙打开。

只见一个写着“好”,另一个写着“疼”。

除了金圣叹,在中国的历史上,如此赴死之人,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金圣叹死后,官府查抄金圣叹的家,没什么财产,只有几案头未批的古书。书被官兵付之一炬,剩下满地灰烬。自古都是读书人最长情!也最无力!也最多艰!

那砍头不是金圣叹一个人的疼痛,而是整个时代的疼痛,是读书人的疼痛。世人表彰规规矩矩者,而排挤玩世不恭的人,那些玩世不恭的人,后来都死了。

那疼痛的背后,却是咬紧牙关的灵魂。

今天我们读金圣叹,读的是他的好玩。

人生不过是一场游乐场,就算全世界都对你冷眼相待,你也依然可以尽情表演,坦坦荡荡。今天我们读金圣叹,读的是他的达观。一切达观,都是对悲苦的省略,用达观去抵抗世界的麻木不仁。

今天我们读金圣叹,读的是他的清醒。

在浊世中保持清醒,不随波逐流,不污垢满身。坚守内心,保持清醒,真的“好疼”,但值得!

书为伴,笔同行,彼同心。语录集-最美语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