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9月10日教师节,老师们节日快乐哟~

 

提起老师,你想起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作家韩少华说,他会想起自己满载迷茫的一次拜访,和深夜老师窗前的灯光。

 

那么,你呢?欢迎你在留言里告诉十点君,你和老师的故事哦。

 

我曾在深山间和陋巷里夜行。夜色中,有时候连星光也不见。

提起老师,你想起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 韩少华

无论是山怀深处,还是小巷子的尽头,只要能瞥见一豆灯光,哪怕它是昏黄的、微弱的。

 

也都会立时给我以光明、温暖、振奋。

 

如果说,人生也如远行。(励志语录网 www.lz16.cn)

 

那么,在我蒙昧的和困惑的时日里,让我最难忘的就是我的一位师长的窗内的灯光。

 

十点读书

 

记得那是抗战胜利,美国“救济物资”满天飞的时候。

 

有人得了件美制花衬衫,就套在身上,招摇过市。

 

这种物资也被弄到了我当时就读的北京市虎坊桥小学里来。

 

我曾在我的国语老师崔书府先生宿舍里,看见旧茶几底板上,放着一听加利弗尼亚产的牛奶粉。

 

当时我望望形容削瘦的崔老师,不觉想到,他还真的需要一点滋补呢……

 

有一次,我写了一篇作文,里面抄袭了冰心先生《寄小读者》里面的几个句子。

 

作文本发下来,得了个漂亮的好成绩。

 

我虽很得意,却又有点儿不安。

 

偷眼看看那几处抄袭的地方,竟无一处不加了一串串长长的红圈!

 

得意从我心里跑光了,剩下的只有不安。

 

直到回家吃罢晚饭,我一直觉得坐卧难稳。

 

我穿过后园,从角门溜到街上,衣袋里自然揣着那有点像赃物的作文簿。

 

一路小跑,来到校门前——

 

一推,“咿呀”了一声,还好,门没有上闩。

 

我侧身进了校门,悄悄踏过满院由古槐树冠上洒落的浓重的阴影。

 

曲曲折折地终于来到了一座小小的院落里。

 

那就是住校老师们的宿舍了。

 

透过浓黑的树影,我看到了那样一点亮光——

 

昏黄、微弱,从一扇小小的窗格内浸了出来。

 

我知道,崔老师就在那窗内的一盏油灯前做着他的事情——

 

当时,停电是常事,油灯自然不能少。

 

我迎着那点灯光,半自疑又半自勉地,登上那门前的青石台阶。

 

终于举手敲了敲那扇雨淋日晒以至裂了缝的房门。

 

“ 笃、笃、笃……”

 

“进来。”老师的声音低而弱。

 

等我肃立在老师那张旧三屉桌旁,又忙不迭深深鞠了一躬之后。

 

我觉得出老师是在边打量我,边放下手里的笔。

 

随之缓缓地问道:“这么晚了,不在家里复习功课,跑到学校里做什么来了?”

 

我低着头,没敢吭声,只从衣袋里掏出那本作文簿,双手送到了老师的案头。

 

两束温和而又严肃的目光落到了我的脸上。

 

我的头低得更深了。

 

只好嗫嗫嚅嚅地说:“这、这篇作文、里头有我抄袭人家的话,您还给画了红圈,我骗、骗……”

 

老师没等我说完,一笑,轻轻撑着木椅的扶手,慢慢起来,到靠后墙那架线装的和铅印的书丛中。

 

随手一抽,取出一本封面微微泛黄的小书。

 

等老师把书拿到灯下,我不禁侧目看了一眼——那竟是一本冰心的《寄小读者》!

 

还能说什么呢?老师都知道了,可为什么……

 

“怎么,你是不是想:抄名家的句子,是之谓‘剽窃’,为什么还给打红圈?”

 

我仿佛觉出老师憔悴的面容上流露出几分微妙的笑意,心里略松快了些,只得点了点头。

 

老师真的轻轻笑出了声,好像并不急于了却那桩作文簿上的公案。

 

却抽出一支“哈德门”牌香烟,默默地燃了,吸着。

 

直到第一口淡淡的烟消溶在淡淡的灯影里的时候,他才忽而意识到了什么,看看我。

 

又看看他那铺垫单薄的独卧板铺,粲然一笑,教训里不无怜爱地说:“总站着干什么,那边坐!”

 

我只得从命。两眼却不敢望到脚下那块方砖之外的地方去。

 

又一缕烟痕,大约已在灯影里消散了。

 

老师才用他那低而弱的语声说:“我问你,你自幼开口学话是跟谁学的?”

 

“跟……跟我的奶妈妈。“我怯生生地答道。

 

“奶妈妈?哦,妈母也是母亲。”

 

老师手中的香烟只举着,烟袅袅上升,“孩子从母亲那里学说话,能算剽窃吗?”

 

“可、可我这是写作文呀!”

 

“可你也是孩子呀!”

 

老师望着我,缓缓归了座,见我已略抬起头,就眯细了一双不免含着倦意的眼睛,看看我。

 

又看看案头那本作文簿,接着说:“口头上学说话,要模仿;

 

笔头上学作文,就不要模仿了么?

 

一边吃奶,一边学话,只要你日后不忘记母亲的恩情,也就算是好孩子了……”

 

这时候,不知我从哪里来了一股子勇气,竟抬眼直望着自己的老师。

 

更斗胆抢过话来,问道:“那,那作文呢?”

 

“学童习文,得人一字之教,必当终身奉为‘一字师’。

 

你仿了谁的文章,自己心里老老实实地认人家做老师,不就很好了么?

 

模仿无罪。

 

学生效仿老师,谈何‘剽窃’!”

 

我的心,着着实实地定了下来,却又着着实实地激动起来。

 

也许是一股孩子气的执拗吧,我竟反诘起自己的老师:“那您也别给我打红圈呀!”

 

老师却默默微笑,掐灭手中的香烟,向椅背微靠了靠,眼光由严肃转为温和。

 

只望着那本作文簿,缓声轻语着:

 

“从你这通篇文章看,你那几处抄引,也还上下可以贯串下来,不生硬;

 

就足见你并不是图省力硬扳的了。

 

要知道,模仿既然无过错可言,那么聪明些的模仿,难道不该略加奖励么——

 

我给你加的也只不过是单圈罢了……

 

你看这里!”

 

老师说着,顺手翻开我的作文簿,指着结尾一段。

 

那确实是我绞得脑筋生疼之后才落笔的,果然得到了老师给重重加上的双圈——

 

当时,老师也有些激动了,苍白的脸颊,微漾起红晕,竟然轻声朗读起我那几行稚拙的文字来……

 

读罢,老师微侧过脸来。

 

嘴角含着一丝狡黠的笑意说:“这几句么,我看,就是你从自己心里掏出来的了。

 

这样的文章,哪怕它还嫩气得很,也值得给它加上双圈!”

 

我双手接过作文簿,正要告辞,忽见一个人,不打招呼,推门而入。

 

他好像是那位新调来的“训育员”:平时总是金丝眼镜,毛哔叽中山服,面色更是红润光鲜;

 

现在,他披着件外衣,拖着双旧鞋,手里拿个糖瓷盖杯,对崔老师笑笑说:“开水,你这里……”

 

“有。”崔老师起身,从茶几上拿起暖水瓶给他斟了大半杯。

 

又指了指茶几底板上的“加利弗尼亚”,笑眯眯地看了来人一眼:“这个,还要么?”

 

“呃……那就麻烦你了。”

 

等老师把那位不速之客打发得含笑而去后。

 

我望着老师憔悴的面容,禁不住脱口问道:“您为什么不留着自己喝?您看您……”

 

老师默默地,没有就座。高高的身影印在身后那灰白的墙壁上,轮廓分明,凝然不动。

 

只听他用低而弱的语声,缓缓地说道:“还是母亲的奶最养人……”

 

我好像没有听懂,又好像不是完全不懂。

 

仰望着灯影里的老师,仰望着他那苍白的脸色,憔悴的面容。

 

又瞥了瞥那听被弃置在底板上的奶粉盒,我好像懂了许多,又好像还有许多、许多没有懂……

 

半年以后,我告别了母校,升入了当时的北平二中。

 

当我拿着入中学第一本作文簿,匆匆跑回母校的时候,我心中是揣着几分沾沾自喜的得意劲儿的。

 

因为,那簿子里画着许多单的乃至双的红圈。

 

可我刚登上那小屋前的青石台阶的时候,门上一把微锈的铁锁,让我一下子愣在那小小的窗前。

 

听一位住校老师说,崔老师因患肺结核,住进了医院。

 

临离去之前,我从残破的窗纸漏孔中向老师的小屋里望了望——

 

迎着我的视线,昂然站在案头上,是那盏油灯:灯罩上蒙着灰尘;灯盏里的油,已几乎熬干了……

 

时光过去了近四十年。

 

在这人生的长途中,我曾经历过荒山的凶险和陋巷和幽曲,而无论是黄昏,还是深夜。

 

只要我发现了远处的一豆灯光,就会猛地想起我的老师窗内的那盏灯。

 

那熬了自己的生命,也更给人以启迪,给人以振奋,给人以光明和希望的,永不会在我心头熄灭的灯!

书为伴,笔同行,彼同心。语录集-最美语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