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时令刚交小雪就来了一场大雪,既然下雪了,还这么大,那就干脆不再出去了,静静地赏雪吧。

先是拿了一块干毛巾,把玻璃上晚间凝湿而成的雾水一块一块地擦干净,然后把摇椅搬过来,半躺上去隔着窗独自享受这大自然的馈赠。

赵华荣:赏雪

雪其实已经下了一夜,院子里左右陪房的屋顶上已经有十多公分厚,葡萄架上也沾满了雪。原本还希望能再开一茬的月季,那茎那叶全堆上了雪,乍一看像是开成了白花;紫红色的秋菊,也只能在这银白色里似乎露出几许本色。我一下就想起刚上高中时的那年冬天,也是在一个早晨,集体宿室里住着十几名同窗,“下雪了!”早起的同学大喊。我立马走出来,学校院里正好有几棵松树,那枝叶上个个托着一盘雪花,晶莹剔透。十七八岁的我朝气蓬勃,整日迷恋于诗词,顿时有了几份灵感:清晨/推开窗/青松托来一盘雪花:/“请把你的心灵化作雪花吧/它纯洁无瑕!”不想几天之后还真的被一家报纸给用了,那时的心情可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谁知这三十多年过去,我依然对雪还是这般的情有独钟。也许今生与雪有缘,虽说在北方的冬天雪并不少见,但每年与每年下雪时心境不同,雪也就不同起来了。早年对雪的爱恋是对它纯洁的向往,也就注定了今生不会成为大富大贵之人,充其量是一个心无旁骛的书生,或偶有小作的文人,不会是名利场上的决斗士。而今坐在窗内静下来赏雪,了知天命,经历了半生的风风雨雨,浮躁的心也渐渐地平了下来,把这雪看作了上天赐予我的艺术品。自然界的形态其实亘古未变,都在各自的轨道上周而复始地运行着,变的只是观景的人不同年龄段的心境。

喳喳喳,三五只喜鹊冒着大雪来到了葡萄架上,“喜鹊登枝”,莫非今天有什么喜事?这么大的雪注定不会有人登门造访。有一只率先飞到东屋的窗台上。原来,那里有几个柿子,虽也“戴了白帽”,依然可见,它是去找吃的了。是呀,这天气,在野外哪里有食可觅?不知它们是怎样知道这里还有一点食物可以充饥。第一只先是啄了一口,迅速将头仰了起来,然后又连啄三下,把柿子触落到院子雪地,其它的几只叫了几声也跟着扑了下来,站在雪里几乎看不见腿脚。啄一下看一看窗内的我,有几份偷盗之嫌。我只想说,你们吃罢,无非就是几个柿子而已。可是它们不知,总不那么胆大。古人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都在为生存苦苦奔波,铤而走险,它们看着我并无恶意就胆大起来。一会儿功夫便将几个柿子吃了个净光。此时,眼前又现出了儿时几个小伙伴也在雪后用框子捕麻雀的场景。那情那景,只能成为人生路上一段美好的影像资料。罢了,罢了!不知过了多久,喜鹊也去了。

要不我也出去看一下?

开了大门,忽然,我不愿再往前走了,因了这门前的雪好个平整,我不想用我肮脏的鞋底玷污了这眼前的洁白。门前的几簇翠竹也被雪压弯了腰,两棵槐树还没有赶上落叶也开了花。远处的杨树林都挂满了雪花。此时我才明白人们为什么把雪称作雪花,它分明就是花。小时候,我的老家种满了梨树,人们都在沟两侧凿窑而居,沟沟岔岔都住满了人家,家家种梨树,有秋梨有夏梨,每年春天站在高处,不也如斯?到处都是白,夏梨的花落的稍早,还没等落完,秋梨就又开了,如此这般梨花次第开放,可以开白一个春天。春天的太阳总是那么的可人,在一边晒太阳的人们晒着晒着就进入了梦乡,忽然醒来急去挠耳,还以为是蜜蜂飞来了,不想是梨花落在了头上,跌入了朵廓、衣领。同样是花的海洋,冬天少了几份春日的温暖。不过,花开是境,雪落也是诗。古人吟雪的句子可不在少数,同样的雪诗人写出来的却各有旷味。

生活在当下,没有战乱,政局稳定,食可果腹,穿可御寒,足矣!

因此这雪也就显得飘逸、淡然。

门外、地边每每秋后会有诸多不尽人意的乱物此时也都被雪掩埋了,顿觉这世界也干净了许多,空气中的杂尘经过这雪的过滤也清心了不少。

在现代化日益提升的今天,能尽情地呼吸着这上等的空气也算是奢侈了。

也许站在枝头的鸟雀看着我也像看它们一样,在这茫茫大地之上出来寻找食物的吧?人,往往拿上自己的思想去揣度别人,我想,鸟儿亦然。

忽然一片雪花飘落在我的手背上,一如那春天的梨花落入晒太阳老人的耳廓,我把手放在眼前,仔细打量着它,渐渐地化作了水渍,不一会儿什么也没有了,这难道就是一片雪花的生命过程?

此时我就在想,水真的有意思:结冰,坚可摧刃;融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人之所恶”;

飞雪,扬扬洒洒,轻歌曼舞;

化气,云雾缭绕,遮天蔽日。这是怎样的一种生命状态?人生如若刚柔兼济,举重若轻,收放自如,浓淡相宜,该是怎样境界?是否“几近于道”?

回去吧,就这样畅着大门,沏一壶热茶,看着这漫天飞雪也许能得到一丝丝人生的启迪。

书为伴,笔同行,彼同心。语录集-最美语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