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人,用好肉身。

 

此具肉身,包括灵魂。

 

肉交神交,度己度人,

 

酒足饭饱,关机睡觉。

人工智能时代,哪些人不会失业? – 冯唐

2012年,某日,我问罗永浩:“为什么要做手机?”

 

罗永浩反问:“如今你每天摸哪件事物最多?我就要改变那个事物。”

 

那次聊天之后,我第一次认真审视周围的现世,现世似乎已经大变。

 

十点读书

 

我在网上买衣服多于在实体商店了。

 

我叫外卖多于在煎饼摊前等了。(励志语录网 www.lz16.cn)

 

我坚持在住的地方不装电视、不装网络,尽管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要坚持。

 

我最引以为傲的倒头就睡黑甜觉儿的能力竟然也受到了手机的冲击。

 

我在公元二零一七年的夏天再次启动我凶残的意志力。

 

争取形成一个习惯:厕上、枕上、马上,不看手机;再加上,聚会酒肉聊天时,不看手机。

 

这个看似简单的习惯,我估计,一千个人里能做到的不超过一个人。

 

我在智能手机上下载了程维和柳青出生入死和旧势力殊死搏斗而长成了的滴滴。

 

再不用在路边扬手召唤出租车并和出租车司机四目相对了。

 

我还打算试试共享单车。

 

我喜欢共享单车漫天遍野的黄色,让我想起二十多年前北京漫天遍野的面的。

 

私营书商很多倒闭了,剩下的有数的几个都在积极排队上市以及涉足影视、网剧和游戏。

 

我问做过多年时尚杂志的徐巍,纸质杂志还有戏吗?

 

徐巍说:“怎么可能还有戏,你看路边报刊亭还有几个?”

 

路边报刊亭倒是还剩几个,一大半空间在卖饮料、零食、多肉植物。

 

我买了一块烤白薯,零钱不够,报刊亭主说:“可以微信支付或者支付宝。”

 

二十年前,我毕业论文探讨的是卵巢癌的肿瘤发生学,正是因为觉得癌症调控之下死亡无法避免。

 

才没继续做医生,二十年后,似乎各种迹象表明癌症似乎可以被治愈。

 

问题来了:如果癌症能被治愈,人类就向永生迈进了一大步,那退休制度该怎么调整?

 

婚姻制度该怎么调整?

 

更大范围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该怎么调整?房价该怎么变?古董价格呢?

 

2000年面试麦肯锡的最后一道题是:如果出现一种技术,能够把原油从地底下零成本移到地面上来。

 

这种技术的发明者把这种技术无偿公之于众,我们的世界将如何改变?

 

2017年面试试题可以改成:如果2030年,人类实现永生以及无技术障碍任意编辑受精卵。

 

我们的世界将如何改变?

 

我在深圳的最东边参加一个国际基因组大会, 基因解读的项目负责人说。

 

要把大数据的思维用在医疗上——

 

很多病不知道深层原因只是因为积累的数据不够多。

 

如果有足够多的钱去采集足够多的关联性很强的数据。

 

以十万、百万计的样本量就能揭示很多病因的秘密。

 

统计学的各种工具我们早就有了,就是没有足够多的数据。

 

现在,全基因组测序的成本不到一百美金。

 

将可能变得更低,把全部冰岛的人口都测一遍也花不了多少钱。

 

基因编辑的项目负责人说。

 

如果知道了病因的秘密,在我们都看得到的将来,通过基因调控很可能根治这些疾病。

 

我一边替病人开心,一边跳出来想,自然的调节能力在人类面前完全丧失之后,世界会是什么样?

 

2015年,我搬回我的出生地,我老妈住在我隔壁的小区。

 

我老妈能量太大,我逐渐有了自我意识后。

 

先是不能和她住在同一间屋子,然后是不能住在同一套房子、同一个楼、同一个小区。

 

德不孤必有邻,我哥比我更敏感,他不能和我老妈住在同一个城市。

 

2016年,我老爸走了之后,我觉得有义务更经常地去看看我老妈,一块儿喝口酒。

 

她在八十岁之后,发生了一些变化,比如酒量终于比我差了。

 

另外的变化包括:不会用惊叹号之外的标点符号了,衣服只爱大红色了。

 

她如果变成植物,整个地球上应该没有比她更红的花儿了。

 

她继续保持了她的语言天赋。

 

我把她的金句加工成书面语言之后,很多人粉她,其中包括不少恨我的人。

 

老妈喝了一口龙舌兰酒,告诫我:“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有人听了,你要更加小心。

 

做人要圆滑。别人不爱听的,不要说,尤其是那些人比你腰粗的时候。

 

骂人也要在心里骂,骂得多了,他们也能听见,他们又没证据,只能干着急。”

 

我问老妈:“现在好还是过去好?”

 

老妈反问:“有什么区别吗?”

 

我被问住了。

 

1971年我出生,那前后,有很多文人死掉,有很多票,光有钱没有用。

 

比如粮票、油票、肉票、布票、肥皂票、糖票、豆腐票、月经带票等。

 

2017年的某日,我和我老妈喝龙舌兰酒,蛋逼。

 

在这前后,有很多玩意下架,有很多许可证,光有钱没有用。

 

1971年,我们共享空气和水。

 

2017年,我们在自己的住处装了空气净化系统和水净化系统。

 

我们共享汽车、自行车、充电器、雨伞、景区房间。

 

面对阿法狗(阿尔法围棋是第一个击败人类职业围棋选手。

 

第一个战胜围棋世界冠军的人工智能程序,由谷歌开发,其主要工作原理是“深度学习”)

 

我有点慌,但是没急。

 

作为一个码字半生的手艺人,我苦苦思考,在这个大趋势下,应该如何困兽犹斗。

 

写作的过程无法视频化。

 

我写作不挑时间和地点,只要有点空余时间,打开电脑,我就能写,最好周围没人。

 

我能穿个大裤衩子和T恤衫,最好能有瓶好红酒或是威士忌,一边喝一边写。

 

我想象那个镜头画面,毫无美感,一个穿着大裤衩子、驼着背的瘦子在手提电脑前手舞足蹈。

 

以为电脑是钢琴,以为自己喝高了就是李白。

 

但是收集写作素材的过程倒是可以视频化:我走访小说的原型,看看他们生活的环境。

 

和他们好好聊聊天、逗逗逼、喝喝酒、探讨一下他们心灵深处的人生困扰。

 

当时没有特别明确的意识,现在回想起来,我想做的是:借助神力,面对机器。

 

2015年底的时候,我决定做个视频节目。

 

叫《搜神记》:搜,搜寻,找寻,探寻,挖一挖人性中最深的无尽藏;

 

神,神奇,神圣,神经,神秘。

 

那些有一些非普通人类特质的人,那些似乎不容易被机器取代的人。

 

那些或许可以代表人类战胜阿法狗的人;

 

记,我穿着大裤衩子、就着酒把搜罗的神力写下来。

 

我把《搜神记》这个创意和几个视频平台说了。

 

经过几轮沟通,腾讯视频敢突破敢尝试,决定做,马自达决定总冠名。

 

从制作视频,到播出,到写短篇小说集,前前后后持续了一年半左右的时间。

 

小说集定稿之后,我又看了一遍,我想我可以坦然面对机器了。

 

阿法狗的出现并没有动摇佛法的根本或者世界的本质。

 

按照四圣谛去耍,阿法狗也可以变成像阿猫阿狗似的宠物。

 

首先,阿法狗们能做的事儿,就让它们去做吧,既然它们能做得比人类好很多。

 

就像四十年前有了电子计算器之后,没事儿谁还手算、心算四位数以上的加减乘除开方乘方啊。

 

就像现在多数人类不再关心温饱一样,未来多数人类也不用关心现在常见的工作。

 

未来,有机器干活,人类不需要做什么就可以活。

 

其次,阿法狗们能做的事儿,如果你做起来开心,你就继续做吧。

 

人类早就跑不过汽车了,但是不妨碍很多人热爱跑步。

 

围棋还是可以继续下,继续在里面体会千古兴衰一局棋。

 

阿法狗在,反而更容易让人意识到,很多事,游戏而已,何必张牙舞爪丢掉底裤。

 

第三,很大比例的人类要在机器抢走他们的工作之前,抓紧学习。

 

学会消磨时光,学会有趣,学会独处和众处。

 

这件事儿现在不做,退休前也得做,晚做不如早做。

 

最简单的方式是看书和喝酒。

 

稍复杂一点的有旅游、养花、发呆、写毛笔字和研究一门冷僻的学问(比如甲骨文或者西夏文字)。

 

第四,对于极少数的一些人。

 

那些如有神助的极少数人,可以考虑从三个方面在阿法狗面前继续长久保持人类的尊严。

 

多多使用肉体,打开眼耳鼻舌身意,多用肉体触摸美人和花草。

 

这些多层次的整体享受,机器无福消受。

 

多多谈恋爱,哪怕坠入贪嗔痴,哪怕爱恨交织,多去狂喜和伤心。

 

这些无可奈何花落去,机器体会不了。

 

多多创造,文学、艺术、影视、珠宝、商业模式。

 

尽管机器很早就号称能创作,但是做出来的诗歌和小说与顶尖的人类创作判若云泥。

 

《搜神记》小说集里的所有故事,描述的都是这些似乎“我眼有神,我手有鬼”的人。

 

这些用兽性、人性、神性来对抗这个日趋走向异化的信息时代的人。

 

或许就在我敲击苹果电脑键盘、写这篇文章结尾的时候,人类每天记录的数据量超越了恒河沙数。

 

背景音乐-川井憲次《骑士王の夸り》 坂本龍一《Solitude》

 

久石譲&奥户巴寿《めぐる季节》 刘瑞琦《原谅》

书为伴,笔同行,彼同心。语录集-最美语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