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世间,永没有逢到像你们这样出肺肝相示的人。

 

世间的人群结合,永没有像你们这样的彻底地真实和纯洁。”

 

民国艺术大师丰子恺爱孩子这件事,和他的漫画、散文一样名播远扬。

丰子恺:做人难在率真与闲情 – 江徐

他在养育子女的过程中。

 

不断观察、自省、反思,将浓浓爱意付之于“不要脸”风格的漫画与平实文字。

 

十点读书

 

与其说大师爱孩子。

 

毋宁说爱孩子身上那些可贵品质:率真、纯洁、自然、热情、烂漫、可爱、表里如一、精力充沛。

 

试问,当我们长大,在生存压力的胁迫下,在社会文明的浸染下,一路走来。

 

以上这些,还能保留多少?(励志语录网 www.lz16.cn)

 

有一次,弄堂里来了一个挑担商贩,卖的是小鸡。孩子们被吆喝声吸引,成群向门口飞奔过去。

 

丰子恺本身并不喜欢养鸡,怕麻烦,但因为孩子喜欢,他便考虑买几只。

 

孩子们不停地对小鸡说着“好来!好来!”

 

商贩仗着这份热情与执着,有了坐地要价的意思,坚决不愿便宜一些。

 

丰子恺认为不值那个价,最终也就没买。

 

他一边拉着没有得到小鸡而哭泣的孩子回去,一边教导他们,下次再来买时,千万不要说“好来!

 

好来!”,如果那样,商贩肯定不让价,而应当……

 

后面那句话——“看见好的嘴上不可说好,想要的嘴上不可说要”,他实在说不出口。

 

相信每一对父母,或者说每一个人,都曾遇到类似乖觉的处事方式。

 

“头脑简单”向来是一句批评语,“聪明伶俐”才算值得推崇的品质。

 

尔虞我诈、口是心非、欲擒故纵、圆滑世故,是大人们的拿手好戏。

 

在这世道,好人固然可贵,真人更加稀有。

 

《菜根谭》中有言:涉世浅,点染亦浅;

 

历世深,机械亦深。故君子与其练达,不若朴鲁;与其曲谨,不若疏狂。

 

练达与曲谨,含有虚假成分;

 

朴鲁与疏狂,因为不在意而自然。

 

意识到这种差别,丰子恺借助文字,告诉孩子:我的孩子们,我憧憬于你们的生活,每天不止一次!

 

“教养孩子的方法很简便,教养孩子,只要教他永远做孩子,即永远不使失却其孩子之心。”

 

所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丰子恺不但喜爱自家的孩子,也喜爱天下所有孩子。

 

因此常常为儿童教育悬心。

 

1932年,丰子恺返回老家桐乡石门湾,新建缘缘堂,修葺老房子。

 

他在院子里安置滑梯、沙坑、跷跷板、秋千架、跳高架子这些供儿童玩耍、运动的设施。

 

在那样一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自然算稀罕。

 

亲朋好友的孩子都到家他来玩耍,把这里当做公园。

 

这些,给孩童带来无数欢乐时光,成为他们生命最温暖、最烂漫的底色。

 

为了给家庭增添欢乐气氛,身为佛教徒的丰子恺照样会在圣诞节给孩子们准备礼物。

 

等他们睡着,将礼物放到每个人枕边,第二天早上就说,是圣诞老人派送的。

 

丰子恺对孩子的爱,在很大程度上是呵护他们童心不被世俗泯灭。

 

希望他们永远依据孩童那种纯真、自然的天性看待世界和人生。

 

这一点,可以从他漫画和文章中可以看出。

 

明朝思想家李贽,专门写过一篇关于童心可贵的文章。

 

他在文章里说:童心者,真心也。

 

若以童心为不可,是以真心为不可也。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

 

若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人而非真,全不复有初矣。

 

孩子之心,便是童心。

 

当一个人,能够在山重水复柳暗花明之后,不管流年磨砺历经沧桑,依然做到童心未泯。

 

那么,他内心映照出的世界始终柔美。

 

就像陆游那句古诗:“花前自笑童心在,更伴群儿竹马嬉。”

 

但,也是困难的。

 

“我的心为四事所占据:天上的神明与星辰,人间的艺术与儿童。

 

这小燕子似的一群儿女。

 

是在世间与我因缘最深的儿童,他们在我心中占有与神明、星辰、艺术同等的地位。”

 

孩子是丰子恺漫画作品中很重要的描绘对象。

 

在《子恺漫画全集》中,专以孩子为素材开辟了一辑,叫《儿童相》。

 

丰子恺热爱孩子,心被艺术和儿童占据。

 

所以他愿意花费时间,观察他们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打闹哭笑。

 

他以上帝那样的视角,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孩子嬉戏,欣赏他们的天真与烂漫、无知与有趣。

 

他画女儿阿宝脱下自己的鞋子,给凳子的四只脚穿上;

 

画儿子瞻瞻骑在葵扇做成的脚踏上;

 

画儿童之间的郎骑竹马妾戴花;画两个小女孩手牵手,各自头上顶着荷叶当凉帽。

 

他还画两孩童趴在窗台,安静观看台下鸟巢里的雏儿嗷嗷待哺;

 

画孩子将竹竿穿过反扣的凳肚当作“抬轿”;

 

画孩童一个人专注地搭积木;画孩子们跷跷板、放风筝、过家家、扑蝴蝶……

 

现实中,很多父母,因为工作太忙,生活太赶,眼睛无暇顾及孩子的喜怒哀乐。

 

更别说看见孩子内心的真正需求。

 

真正的看见,是用心,而非肉眼。

 

关于教育,印度哲学家克里希那穆提说:正确的教育,不能像制造机器似地大量生产。

 

要研究每一个孩子,需要耐心、细心和智慧,要观察孩子的兴趣、能力、性情。

 

了解他的困难,考虑到他所受的遗传和父母的影响。

 

而非仅仅把孩子归于某种类别——

 

这一切都需要机敏而富于弹性的心,不被任何的制度或偏见所拘束。

 

孩子的创造力、生命力、表现欲,都在丰子恺的观察之中。

 

他看到三岁阿韦的音乐表现最深刻;

 

五岁瞻瞻的诗只要旋律相伴,就流流露活跃的生命;

 

软软和阿宝在散文与数学的表现上肤浅一些……

 

正是在这种看见式的、尊重个性的引导下。

 

七个子女都非常出色,在诗词、音乐、教育等文艺领域皆有成就。

 

“天地间最健全的心眼,只是孩子们的所有物。

 

时间事物的真相,只有孩子们能最明确、最完全地见到。”

 

丰子恺表示自己想跟孩子做朋友。

 

大人经过世俗浸染,心灵蒙尘,而儿童的心是纯净的,眼是澄明的。

 

孩子往往“头脑简单”,不会像大人那样在因果关系网的笼罩下思前顾后,或者讲究逻辑思维。

 

最终将原本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抗战期间,丰子恺带领大大小小一大家子四处逃难,历经艰苦。

 

有一次,丰子恺想逗一逗四岁的儿子瞻瞻,问他喜欢什么。

 

当孩子回答“喜欢逃难,因为逃难是和爸爸妈妈姐姐妹妹们坐汽车、看轮船”时,感到既惊又喜。

 

当我读到这一段,同样有新奇和感动。

 

大人虽然经历丰富、甚至知识渊博,同时也被文化蒙蔽心眼。

 

万事万物的本质,用心灵才能看见,肉眼只能看到表象。

 

“无知”的儿童却能直视本质,天然有着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灵气。

 

张爱玲曾说过这么一句话:“小孩子不像大人这么糊涂,父母大都不懂子女和青年的特点。

 

时时健忘,才使我们流过了儿童时代,便把儿童时代的心理忘得干干净净。”

 

事实何尝不是如此呢?

 

大人最大的特点便是自以为是,看不到、更不会承认孩子优于自己的地方。

 

有人说,当你陷于迷糊,无从选择,可以问问孩子的意见。

 

“趣味,在我是生活上一种重要的养料,其重要近乎于面包。”

 

趣味,有时候表现出来是玩乐,自得其乐,也是艺术和审美,从中获取愉悦。

 

缘缘堂就像丰子恺在现世中打造出来的一方世外桃源,秀美,宁静。

 

关于缘缘堂的外形设计和家具配置。

 

他始终以美观作为标准,在建造过程中,哪怕稍有偏差,也会要求拆除重造。

 

丰子恺喜欢杨柳与燕子,曾将寓所命名为“小杨柳屋”,画许多以杨柳、燕子为元素的作品。

 

除此之外,他还摘取杨柳枝条,在纸上裱成风情各异的眉黛,然后根据想象,画出五官。

 

丰子恺特别喜欢词人蒋捷的“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鉴于这份喜爱,他特地在缘缘堂前院花坛里栽种这两种植物。

 

有一次,樱桃树枯萎而死,丰子恺从外面买了樱桃回来,挂到树上。

 

等孩子们放学归来,又将这些樱桃“采摘”下来,请他们品尝。

 

有一次,我路过一户人家,那时正值盛夏,枝头的香橼还是墨绿色。

 

不远处,树上的茶花开得却是繁富饱满。

 

从时令上来说不合逻辑,待我走近细看,心里恍然——树是真树,花却是假花,足以以假乱真。

 

现在回想起来,也算是一份情趣。

 

将茶花一朵朵妥帖安缚上去的那个人,如若读到丰子恺的“假樱桃”,或许也要会心一笑了。

 

穆罕穆德有一句名言:谁有两个面包,卖掉一个吧,用来买水仙花。

 

因为面包是身体的粮食,水仙是精神的粮食。

 

无疑,丰子恺就属于用面包换水仙的人。

 

在讲求实用主义的当下,有多少人愿意放弃一部分物质,去追求内心的审美?

 

“闲居,在生活上都说是不幸的,但是在情趣上我觉得是最快适的了。”

 

有趣的人,有时候会显得无聊。

 

这里的“无聊”,当然是从文明和竞争角度而言。

 

如果从生命本质上看的话,那便是纯粹的美好与自由。

 

丰子恺说,如果可以,他宁愿闲居而受禁锢。

 

禁锢的是肉体,追求自由的是心灵。

 

唯有内心自由,才会拥有闲情。

 

只有拥有闲情,也才能在寻常的日子里发现、创造各种美。

 

丰子恺喜欢把房间看做一幅画,如此一来,布置房间,也就相当于绘画当中的置陈。

 

大到整体布局,小到每一个器具的摆放,都可以精心谋划着,悠闲想象着,然后付之于行动。

 

也因此,书房虽然简陋贫乏,但他仍然喜欢自取其乐,一个月要把其中家具搬来搬去好几回。

 

这种小小的改动,又因为布置之后妥帖,给他带来愉悦和适宜。

 

除了房间布置,丰子恺还在小物件上做文章。

 

他会把自鸣钟从墙上取下来,先用油画颜料将钟面涂成天蓝色,然后在上面画上数根杨柳枝。

 

接下来,用黑色的硬纸板剪出两只燕子,粘合于针尖上。

 

这还没完,从审美角度出发,他观察到,三点二十分、八点三十分这两个时间段。

 

画面的构图因为平衡而显得最为妥帖……

 

放在今天来看,这些举动是不是闲得慌?是不是挺无聊,也有趣?

 

艺术,是丰子恺看待万物的角度;

 

审美,是丰子恺生活的方式。

 

不管艺术还是审美,都需要一份闲情。

 

苏轼说:江风水月本无常主,闲者乃是主人。

 

撰写《苏东坡传》的林语堂也说:最适合享受人生的理想人物。

 

就是一个热诚的、悠闲的、无恐惧的人。

 

所谓闲情,应是心外无物。

 

我们总是在说,偷得浮生半日闲。

 

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做到呢?

 

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领略春之百花秋之月、夏之凉风冬之雪的美?

 

说到底,真、善、美,是丰子恺处世做人的道德准则,也是他教育子女的情感依托。

 

因为如此,才能做到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不宠无惊过一生。

 

背景音乐-巫娜《四季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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