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体制内工作 13 年后,我选择裸辞了

2018 年 7 月 20 日,我拿回了护照和港澳台通行证,交回了单位的门禁卡和钥匙,还了在单位图书馆借的书,领到了离职证明……

这一天,我在金融系统的职业生涯正式终结。

离开单位,意味着我也离开了体制,从此变成一个自由人,一个今后每走一步路都要完完全全学会自我负责、自我承担的创业者。

离职的想法,其实早在一年前就已经产生,但那只是一个 “种子想法”,我不敢轻易付诸实践。

是啊,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父母身体开始变差。

孩子正是要操心和花大钱的时候。

而我又是一个单亲妈妈,家里家外都得靠我一个人扛,想要迈出这一步当真不容易。

从大学毕业后,我就进入体制内工作,到今天已 13 年。

在这 13 年里,我完成了从学生到社会人的蜕变。

从一个不敢正眼看领导的新手变成了一个敢于在电梯里调侃 boss 的老将,从一个接到任务时抓耳挠腮、不知所措的 “愣头青” 变成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业务能手。

金融系统也是一个金字塔,而我们处于金字塔尖的那一层,拥有相对比较高的社会地位、收入和相对比较好的发展前景(与一直呆在一线的苦逼基层员工相比)。

这份工作不能保我大富大贵,但能保我衣食无忧。

让我供得起楼买得起车养得起娃生得起(小)病,但它也存在很多令我感到压抑甚至是痛苦的问题。

简而言之,就是:体制内的好,它有;体制内的病,它也有。

我不想列举老东家存在的种种弊病。

是因为我觉得一个人若是 “端了饭碗喊爹,放下筷子骂娘”终究是一件为人所不齿的故事。

有些病,是体制通病,不是哪一家单位独有的问题。而我选择离开,也不是 “老东家” 哪儿不好,而是我身处其中,再看不到 “能成长得更好的自己”。

34岁,我从体制内裸辞:并非事情难才不敢做,而是不敢做才难 – 晏凌羊

真正的稳定,来自于你傍身的技能

马云说:“员工的离职原因很多,只有两点最真实:钱,没给到位;心,委屈了。这些归根到底就一条:干得不爽。”马云说话,向来一针见血,但这只是比较笼统的说法。

事实上,很多人选择辞职并不一定是因为钱,也不一定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我之前也有的同事辞职,是因为家庭原因,需要回家照顾病人;而我选择辞职,是因为这份工作再让我学不到新东西、看不到新的可能、得不到新的成长。

也许很多人会说:“在体制内,你混一混,一辈子也就过去了,反正单位给你的收入恒定不变,你可以偷偷降低自己的劳动强度,拉低自己的工作质量,装装忙,磨磨洋工。

钱照拿,活少干,谁也不会把你开了。”

我回答:“我就不是能混日子的。让我混日子比让我努力工作更让我难受。”

没办法,我是天生的劳碌命。

就连离职前一个星期,我依然在各种忙,生怕因为自己一个疏忽,让某项工作 “收鞘” 得不够漂亮。

别人对我有怎样的评价,我无所谓,但不管做什么事,我都想先过了自己这一关。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份工作产生倦怠的呢?已经想不起来了。

我只记得,越往后,我越怀疑自己,越是对这份工作失去耐心,甚至开始牢骚满腹。

我喜欢创意类工作,但在体制内,那些新奇的想法、创意几无施展的空间。

更多的时候,时间、精力被淹没在日复一日琐碎的事务性工作中,而这些事务性工作有时并不能产生什么价值,反而会造成人力、财力的浪费。www.lz16.cn

这样的浪费,有时真的会让你感到心疼、肉疼,所以有时我也会自我调侃:我想我是太热爱这份工作了,才会因那些无意义的浪费、消耗而感到痛苦。不然这是何苦呢?

反正浪费掉的不是我兜里的钱。

某一天,我忽然觉得:这种状态,不正跟我离婚之前一模一样么?对那个人(那份工作)不满意,对现状和前景不满意,却不敢付出行动做出改变,只是没完没了地抱怨。

这样下去,我只会成为一个怨妇,一个负能量发射体,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和 loser。既然离婚并没有让我坠入沼泽,反而让我获得了新生,为何我还那么害怕辞职?

去年,单位进行了一轮比较大的人事改革(裁员分流)很多跟我相处多年的同事被分流到各个地市。

虽然我不属于被分流对象,但这事儿对我的心理影响比较大。

一个朋友听我说起这事儿。

感慨了一句:“连你们这样稳定的单位都会裁员,说明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铁饭碗啊。”

当时,这个朋友也刚刚瞒着父母从体制内辞职,开了一家餐馆,起早贪黑干得热火朝天。

我回答她:“这世界上本就没有稳定这回事。

金融业躺着赚钱的日子早结束了,未来可能还会迎来更多的变革。真正的稳定不是找个看起来稳定的单位呆着,而是炼就自己离开哪个单位都能活下去的技能,洪水来袭的时候,最让人产生安全感的。

不是一棵看起来难以被洪水撼动的树,而是你的自救技能。”

朋友问我:“那你辞不辞职?如果你做得委屈的话,我建议你辞。”

我说:“我再想想。”

讲真,那时我真的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受委屈本就是工作的一部分

在体制内 13 年,委屈当然是有的。

最后一次跟同事一起去外省出差,我们自费租了一辆车从一个海滨城市开到了会议地点。

我负责开车,开错了好几个路口,本该一个半小时走完的车程我们走了两个半小时。

路上,我跟同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主要还是聊工作。

聊到后来,天黑了,她也睡着了。

驾驶室突然静了下来,我想起工作,突然感到莫名的委屈,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止都止不住。

这样的场景,离职前还有两回。

某天下大雨,我下班路上忍不住给闺蜜发了一连串带着哭腔的语音。一开始只是倾诉,后来是真哭。

我把车停在路边,看着雨刮奋力地刮着玻璃,满心悲凉。

我跟闺蜜说:“老娘不干了!”

闺蜜发过来两个字:“我懂。”

现在想来,多多少少觉得自己矫情,但当时当下,我就是觉得很委屈,很,委,屈。

我当然不是受不得委屈才离职的。

在体制内 13 年,我有过无数次这样的委屈,但也无数次释然,是因为最终我明白:受委屈,本就是工作的一部分,也是人生的一部分。你拿的薪资里,有一部分本就是支付给你的 “委屈费”。

你看我们的领导,在我们面前可能威风八面,但去到更大的领导面前,也得点头哈腰、满脸堆笑。他们受的委屈不一定比我们少,只是工资卡里的 “委屈费” 比我们更多一些罢了。

奇怪的是,在单位上班的最后一天,我看啥都顺眼,听啥都顺耳……

有一种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的感觉。用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来形容或许不恰当,但我当时就是这种感觉。一旦选择了离开,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亲切了起来。

34岁,我从体制内裸辞:并非事情难才不敢做,而是不敢做才难 – 晏凌羊

下决心离职的基础,是对自我的探索和认知

辞职当然不是目的,辞职后去做什么才是。令我纠结的也不是辞不辞职,而是辞职后去干什么。

踏入体制内的第一年,我像个婴儿一样,对一切新事物感到好奇,并且愿意花时间去探索。

在体制内第四五年,我觉得美好的职业蓝图像是在我眼前打开,浑身充满干劲。

那会儿单位搞改革,有时候凌晨一二点钟我还在布置会场,周末也得回来加班,但对工作毫无怨言。

头天不管奋斗到多晚,次日起床都能精神抖索地去上班。升职加薪没我份,也不觉得有什么。单位改革成功搞庆祝活动,我也跟着瞎激动,心中无来由地升起自豪感、荣誉感。

到了第七八年,开始对工作感到倦怠,工作能让我学习到的新东西、接触到的新事物在递减。

令人感到安慰的是,我的工作效率在提高,单位时间内我能完成更多的工作。

到了第十年,我发觉工作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你越是资格老,承担的工作量越繁重,而职级升到某种程度以后就再上不去了。我开始萌生退意,却还是差点勇气。

到了第十一二年,我开始觉得自己无法克服对工作的倦怠感,也曾申请过调岗但因为单位一时找不到能接受我这摊工作的人,最后不了了之。www.lz16.cn

长期重复性的劳动让我再学不到任何新东西,也让我对自我价值产生严重的怀疑。

我依然在认真工作,但却开始有 “油条化” 倾向。

这点自我发现,让我开始陷入焦虑:要不要变成一个年轻时自己都讨厌的老油条?这是个问题。

于是,我开始认真考虑辞职这件事情。

辞职念头一产生,就常常折磨得我寝食难安。想到辞职后的未来,我又是兴奋又是害怕。再找一个单位或公司呆着?我是不愿意的了。给自己打工?风险似乎又太大。

我开始认真地剖析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更适合做怎样的工作,还做了一个性格测试。

测试系统告诉了我这样的答案,跟我对自我的认知非常吻合:“你在内部世界内向使用情感功能,所以你异常注重内心的和谐——追随内心的想法、意愿、价值观和信仰体系。

最终,让我下定决心要离职的基础,就是这样的自我探索和认知。

过去那么多年,作为甲方代表,在长期跟乙方接触的过程中,我大概了解了乙方的运行逻辑。

对与广告创意类有关的工作,我拥有 “数十年如一日” 的热情,业余时间也爱去研究各行各业的宣传套路和推广案例(虽然研究这些并不会让我涨工资)……

我常常在想:既然市场上乙方的水平未必比我高,或许我也可以试试?

特别是如果有志同道合的朋友邀我加盟的情况下?

我问过自己,如果辞职后每个月只能赚以前四分之一的收入,但你做的是自己喜欢做、而且做得比较开心的事儿,你愿意么?我的答案是,愿意。

34岁,我从体制内裸辞:并非事情难才不敢做,而是不敢做才难 – 晏凌羊

很多事情不是难才不敢做,而是不敢做才难

在工作场合,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是一个擅长做事,并且能从所从事的具体工作中得到极大成就感、价值观和满足感的人。我不是不擅长处理错综复杂的职场关系,更多时候我是不屑,是觉得那样做浪费时间。

比如,明明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但如果有人硬要绕着弯子来沟通以显示自己的 “政治智慧”我就很容易陷入崩溃。在体制内,想要加薪,唯一的渠道似乎就是升职,但有太多因素左右升职结果。

绩效没法量化的时候,升职标准也就漂浮不定。

而我,没有太强的权力欲和管理欲,在团队中一直是孙悟空式的角色,优缺点非常明显。

能耐有点,棱角也有点。

我甚至都没办法跟那些和自己三观极度不一致的人相处,这对于体制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块能决定木桶能盛多少水的致命短板。奇妙的是,体制内外的人对我的评价,比较不一样。

体制内,我可能是不讲政治、“二”、不稳重的代名词,而体制外的朋友对我的评价却建立在一个与体制内完全不同的评价体系上。在体制内讨生活,需要形成体制化独有的 “三观”。

这些 “三观” 不一定是写在墙上、印在纸上或是说在嘴上的那一套,而是一种人人都遵守、追随的另一套为人处世的“规则”。这些年来,我与这套规则发生过无数次血肉碰撞,最终都以我受伤结束。

之所以会发生碰撞,是因为很多时候我不大能理解和认同那一套运行逻辑和规则。到了后期,因为与体制 “三观” 内外不一致而产生的 “自我内耗” 越来越严重,我觉得自己需要适当改变一下了。

我开始找朋友们聊天,然后惊奇地发现那些平日里跟我玩得比较好的朋友,几乎全都已经下海创业,有的刚刚小试牛刀,有的已经在商海摸爬滚打了好几年。

我甚至有些奇怪:我和他们很多年前就认识,那时候大家都在体制内工作,谁也想不到对方会离职去创业,只是觉得比较聊得来,所以长期保持着联系。

怎么到了最后,就这波人还能成为站在我身后的朋友?

是因为我们骨子里都有不安分的基因,还是因为我们各自的 “三观” 自始至终没有出现太大的分歧呢?有一段,我跟这些逃离体制的朋友聊起我辞不辞职的纠结,并向他们形容了自己的状态:

“我现在就像是一个站在跳水台上的新手一样,游泳衣都穿好了,看着下面的游泳池,很想跳下去试试,但我现在双腿发软,担心游泳池的水是不是足够满,担心自己掉下去以后会不会把腿摔断。

我找你们聊聊,只不过就是想看看你们的状态,看到你们安然无恙,没摔死,我也就有点勇气了。”

一个朋友哈哈大笑:“我真想踹你屁股一脚,把你给踹下去。

明明是只老虎,却一直以为自己是只猫。体制的笼子把你关傻了吧?”

我说:“也许你看走眼了呢?也许我只不过是一只披着虎皮的猫呢?”

朋友说:“选错了又怎样?

人生从来不会因为你选错而毁掉。你当年嫁错了人,但现在不也一样活得好好的?”

我开始反省,是什么原因让我对未来充满那么多的恐惧?

是未来真的很可怕么?很多事情“不是难才不敢,而是不敢才难”,你到底在怕个什么?

说到底,还是因为内心有太多的怯懦,不敢主动打破自己的舒适区,也害怕失败以后颜面无存。

留下来,拿一份稳定的收入,拥有一个一眼看到头的未来;走出去,尝试更多的可能,去更广阔的天地去认识更多的人,未来不一定能收获成功,但一定能收获成长。

至于颜面,那都是活给别人看的。很多在体制内的人,走出去不都光鲜亮丽的,但背后各有各的心酸苦楚、千疮百孔,不足为外人道罢了。

既然走到哪里都要吃苦,那就换种苦法试试?苦瓜吃多了,黄莲的味道也想尝一尝。

都说 “大公司做人,小公司做事”既然我自己更能在做事中获得成就感,那就专心去做事好了,兴许还能成为某个领域的中高端人才www.lz16.cn

好事儿轮到自己头上,大家就觉得体制公平;轮不到自己头上,就觉得不公平。普遍的人性而已。

就这样,经过漫长的心理建设,做足了相关的物质准备、征求了家人的意见后,我提交了辞职申请。

这里要特别说一下我的父母。

我人生中每一个重要的决定,都是我自己做的。从 11 岁开始,他们就没有再干涉过。

一方面是因为我自己成长速度确实快,能为自我的决定负责,而他们已经不懂下一代的世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比较懂得尊重我(虽然在小事上我们摩擦不断)。

就我爸中风后一瘸一拐的样儿,他还能跟我说:“活不下去我养你啊。”

我问他:“现在你们都是要我养的年纪了。你拿什么养我?”

我爸认真地回答:“回老家当保安啊,捡垃圾啊。现在社会变好了,饿不死人。”

而我那个从体制内辞职去开餐馆的朋友,现在还把父母蒙在鼓里。为了不让父母起疑心,她经常早起,假装去单位上班。待把车开出小区后,就在路上补个觉。

选错了又怎样?人生活得就是一场体验

今天写这些,没有任何鼓动大家辞职的意思,因为每个人面临的情况不一样,但我始终相信一点:爱学习、肯拼搏的人,不管在哪里,都不会混得太差。

未来还未到来,有怎样的结果没人提前能预知,但我们都该更勇敢一些的,拥抱每一种变化和可能。

选错了又怎样?人生活得就是一场体验。祝福你们,也祝福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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